大年初二去姥姥家裏， 今年因為家裏人多，而且李錚錚也不方便， 因此去的晚一點，早去了也沒有意思。

張向東那一輛小車， 就自己在鄉下開著，很少有人查，但是去別的地方是不行了。

他知道孩子都怕冷，就給車裏面先開著暖風了， 還行，就是味道大。

還沒進門，就聽著馬永紅打電話， 站在抱廈那裏聽著。

馬永紅就氣死了，“我都快五十的人了，這麽多年了，還喊我回去做飯，平時也就算了， 這年前年後的，你孫子都有的人了啊。”

張向東看了一眼， 真的每年這個時候，大年初二都是固定的， 去慢慢姥姥家裏， 到時候慢慢大舅二舅，還有大姨都回來，大家聚在一起的。

每年都是馬永紅去， 她去了做飯，收拾菜，因為她沒工作，家裏也離著娘家近，越發的姥姥有什麽事兒，就挑著她來使喚。

這也就算了，可是出嫁女回娘家，大年初二這樣的日子，你喊她早點去做飯，有這樣的嗎？

兩個舅舅是孫子都有的人了，舅媽也不招呼，一大家子就等著她去做飯吃呢？

來氣不來氣。

尤其是今年，李錚錚在，她也是當丈母娘的人了，結果娘家人真給臉，看著十點鐘了她還沒去，直接打電話來催的，催她趕緊去做菜去。

慢慢就聽著，這些話馬永紅不會對著她說的，她也不問，人家自己兄弟姐妹的事情，她很多時候就是將心比心的。

你說有時候看著老二不懂事，爸媽偏疼老二，她生氣不？

可是不管別人怎麽做，她該做就是她的，老二幹得好，她就對著老二好，一家子和氣，爸媽也高興放心。

可是老二要是個王八蛋，慢慢就真不管的。

所以馬永紅跟舅舅們相處成什麽樣子，她不多說一個字，但是就在家裏壓住了。

“我這邊碼字，等我一會兒吧。”

就一等兩等到了十一點，一家子才出發。

到了二舅電話裏面挨了蹭，也覺得不好意思了，進門就解釋，“我也沒想那麽多，但是做的真不對，你說的有道理。”

使喚慣了，沒考慮那麽多而已。

馬永紅就笑笑，人多，孩子都在，她不說，拿出來紅包，給侄孫子。

二舅一家子在了，大姨一家子也在了，姥姥高興的很，今天是她的好日子，子女就今天齊全的很，再有就是過生日的時候了。

忙著在那裏做菜，二舅媽就帶孫子，姥姥把鍋子端下來，用的是火爐子，在屋子中間，靠著床的位置。

她原先有個三間大北屋帶院子的小房子，多少年了就住在裏面的，可是去年大舅跟二舅吵架，鬧著要房子，說是家裏二舅的房子是家裏給錢蓋得，他當大兒子的也得在老家有個房子才行。

一點也不考慮一下，當初他城裏面買的房子錢，全都是姥爺的退休金，給搜刮的一幹二凈。

現在問姥姥要房子了，姥姥一氣之下，不能看著兒子吵死，只能搬出來了，搬到二舅這邊去了。

二舅當初超生了個兒子，姥姥去城裏面給他帶孩子，一直到孩子上了三年級不用接送了才回來的，回來就是乳腺癌，他這時候得站出來啊，“我給媽養老，不管我大哥那邊怎麽樣。”

這話兒算是像話的，因此姥姥就搬過來了，倒是也輕松自在，二舅一家子不是很經常回來，有人看著屋子也好。

大萬心眼兒好，跟小時候一樣，知道慢慢對象腿不好，穿著一個花襯衫就在門外等著了，一下給李錚錚接過來，他大小夥子力氣大，給抱進來的，慢慢搬著輪椅進來，屋子裏就擠死了。

“沒想到你結婚這麽迅速”，看了一眼嫂子，第一次見面，“嫂子好，平時辛苦了。”

就是覺得眼熟，大萬結婚的時候她回不來，還在西邊呢，只是聽馬永紅提了一句要結婚了，跟一個女孩子同居了，二舅跟二舅媽不同意，可是後來懷孕了，肚子很大了，才著急忙慌的結婚，結果婚禮當天，孩子就出生了，中午發動，晚上就生出來了，這個孩子討巧。

現在嫂子又大著肚子，馬上要生了，三年抱倆。

嫂子脾氣看著不錯，倒是極為的開朗，對著慢慢抱怨，“我們就想著帶一個也是帶，不如兩個一起了，差的年雖小，帶起來都一樣的。”

很瘦了，頭發大概是過年燙染了，看著很利索，慢慢不知道當初舅舅為什麽不滿意。

大概就是因為，沒結婚就跑到男孩子家裏面去住，懷孕了還要瞞著，馬永紅就跟慢慢說了，上趕子不是買賣。

孩子這一會兒就鬧騰開了，她就趕緊帶著孩子出去，李錚錚看著很喜歡了，在那裏一直逗他，小孩子看著他也新奇。

大萬抱著孩子出去了，嫂子也跟著出去，李錚錚還在門內看著。

馬永紅就問二舅媽，“這媳婦子不是很好啊。”

“好。”

二舅媽性格極為潑辣，能說能做的，但是對著二舅是真好，慢慢現在依然記得她小時候來玩，看著二舅媽給二舅穿襪子，就是那種很仔細的給套在腳上的那種。

就連二舅都說了，“再不好，可是給生了倆孩子，能吃苦，幹起活兒來比我個大男人都強，娶了她，我這一輩子不虧。”

所以，二舅媽再怎麽厲害，再怎麽吝嗇，二舅不說一句不好的。

二舅媽忍不住對著大家說說新媳婦，“平時在家裏帶孩子，我們都上班的時候她不管。不做飯的，中午睡到十一點，她不起來，孩子也不起來吃飯，到點了才起來吃飯，然後晚上的時候我做飯吃。”

二舅跟二舅媽多少年了，在縣城裏面工廠幹活兒，能幹，有的是力氣，因此苦錢苦的厲害，還買了廠子裏面的職工房，上班永遠是三班兩班替換的，她就很想家裏兒媳婦能給做點飯吃，打掃一下衛生。

你說整天就在屋子裏，帶著孩子睡覺玩手機，就這樣的。

孩子小，睡覺多，你說孩子睡得時候，能不能給幹點活，給收拾一下家裏呢。

馬永紅就勸著，“孩子還小，帶著辛苦。”

她將心比心，覺得現在日子過得就很好了，而且又懷孕了，不能說什麽的，二舅媽也是勸自己，笑了笑，“但是你看她這樣，大萬要是回來了，她就給大萬做飯，什麽時候回來家，就什麽時候有飯吃。”

她抱怨歸抱怨，可是小兩口好好的，比什麽都強，尤其是大萬哥不爭氣，工作也拿不回來兩個錢，“現在去跟朋友賣沙發，廠子裏面他爸給找好的活兒，輕松還工資高，就是不去，幹了兩天就跑了。”

總是換工作，還問家裏要錢，現在就完全是啃老，因為就不去工廠裏面幹活，二舅天天看著都看不住，轉眼就不見人了，去跟朋友鬼混去了。

又誇李錚錚，她嘴巴上能開花的，“你看慢慢不聲不響的，找了這麽個好女婿來，長得真排場。”

姥姥趕緊加上一句，“是，長得好，性格也好，你不知道，那天我去，問我好呢。”

有個紅包準備著，不敢當著二舅媽的面兒拿出來，只想著找空兒給的。

端著水去給李錚錚喝，李錚錚趕緊直起來身子，怕李錚錚覺得不幹凈，“我早上起來，都洗過的，剛才又用熱水燙了的。”

李錚錚就見不得老人的心，他無論做生意多精明，可是就跟別人不一樣，人家說奸商，無奸不商，可是慢慢在他身上看不到。

他拿出來一個紅包，“姥姥，給您的，您身體好。”

說的話不是那麽周正，跟人家大城市一樣，可是自然不拘謹。

姥姥沒想到給自己一個紅包，“我不要，我有錢，你們在外面花錢多，拿著花。”

馬永紅沒想到給，“媽，拿著，這是外甥女婿給的，好著呢。”

姥姥怎麽也不要，最後還是李錚錚說話，在一圈人熱鬧的話裏面，他還是不緊不慢的，“姥姥，您留著買東西的，街上買什麽想吃想用就花錢，您高興了，我們放心，日子才過的好，就願意您開開心心的。”

慢慢聽著腮幫子發酸，看姥姥高興地跟什麽一樣的，一家子就開始吹李錚錚，成為焦點了，她平時買什麽，但是還真的是沒有給過錢過。

張向東也覺得面上過得好，他覺得有面子，這些年家裏出事，一直是窮的，來這邊大舅子小舅子是都有話兒要說的。

現在端著茶水喝，對李錚錚滿意，這錢雖然不是給他的，可是比給他強，他要臉面。

慢慢打開門散散氣兒，正好看到大舅家裏的一對兒表哥還有表姐進院子。

笑著打招呼，心裏卻覺得不好，這表姐從小就不好惹，跟大舅媽是一個性子的，特別的難搞，如今三十多歲了，也沒有結婚，家裏人背後都說是這性格，嫁出去就是跟人家親家有仇啊。

大舅跟大舅媽不來，因為跟二舅關系實在是冰點了，二舅上門去喊了好幾次，才讓孩子們來吃飯的。

不然一家子兄弟，外面人是要笑話的。

慢慢就趕緊招呼著大萬，“我們出去曬太陽去，吃飯再進來。”

裏面人實在是站著都沒地方了。

外面有條小河，慢慢推著他，今天太陽真好，“我小時候斷奶，就是到這邊來的，姥姥對著我好，但是姥爺喜歡孫子，就喜歡我大舅家裏的表哥，因為是雙胞胎，又是很聰明的，我又愛哭，姥爺見我哭就板著臉不哄，我就一直害怕他，所以他去世最後一面我也沒看到，因為不敢進屋子。”

現在說起來，沒什麽遺憾的，感情肯定是不如姥姥深的，她平時給姥姥買吃的用的還有衣服。

大舅家裏的表哥表姐，她不是很喜歡，肯定沒有跟大萬關系好，不是因為別的，就是因為這一群孩子，都是姥姥帶大的，大舅家裏的表姐也就算了，是在她自己姥姥家裏長大的，可是兩個表哥，慢慢心裏意見很大。

“我小時候，我媽對著表哥都很好，因為上學好，她當姑姑的，家裏的雞蛋攢夠了就給他們吃，還有養的雞什麽的，都給，家裏種的棉花，還有花生油，要什麽給什麽，面粉都給的，就是想著在城裏什麽都花錢，大舅過得不容易。”

李錚錚就拉著她的手，一直拉著，看著眼前的河水上凍，兩岸帶著殘雪，慢慢說的，他懂。

“我小時候想不明白，到現在也不明白，為什麽我沒有雞蛋吃，每次舍不得吃雞蛋，可是表哥們卻每次來都拿走好多。”

“然後他們上大學，工作，結婚，再也沒有去過我們家，不說是我們家了，就是姥姥這裏，每次他們也就是過年來一次，可是每一次帶的東西，都不能說是禮物了。”

就帶一盒點心，雲片糕之類的，或者是真空包裝的鴨脖子，鴨翅膀這些，她去年看到的，就很隨意那種，就跟隨便從家裏自己吃的零食裏面抓一點裝在塑料袋裏面帶來，花個幾十塊這樣子。

慢慢即使跟姥姥很親，可是她平時往家裏郵寄牛奶酸奶蛋糕面包之類的，都是幾箱子幾箱子的，除了給老爺子那邊牛奶以外，其餘的家裏的東西，都是老二跟姥姥平分的。

馬永紅就想著她娘家媽，牛奶都不留著給張向東喝的，就是只給老二跟姥姥。

所以，慢慢瞧這些表哥表姐，看不慣，說話做事都看不慣。

你在外面出息了，你回來卻連最基本的禮節也沒有。

她也不去舅舅家裏，她就是自然生長的，沒有說是舅舅舅媽疼愛，給買什麽東西，從來沒有的。

李錚錚什麽心態呢，他不好說，但是他心疼，就心疼自己老婆。

那種感覺，就是恨不得回到你小時候的時光，然後去幫你，幫你爭取一切美好的東西，一直陪著你，給你最好的。

“你放心，我肯定偏著你，我對你最好。”

慢慢就閉嘴了，很滿意，相當滿意。

我找個對象，就是無論什麽時候，都站在我這一邊的，哪怕我不對，你背地裏糾正我。

晃了二十分鐘，差不多吃飯了，跟李錚錚一起回去，到門口就聽見有人罵。

是大舅家裏的表姐跟二舅媽吵起來了，她站在院子裏面指著二舅媽的鼻子罵，一句一句的，不能聽。

什麽不行罵什麽，二舅媽也拉著臉，站在門內罵，中間大姨跟馬永紅拉著兩個人，別打起來了。

慢慢就嘆氣，什麽日子啊你說。

她不知道為什麽就吵起來了，但是知道兩家互相看不爽就是了。

這還需要什麽理由呢，一句話不對頭就打起來。

二舅媽一句話一句話不重樣的，她當然是多吃過幾年飯的，表姐摔著手走人了。

二舅在屋裏氣的運氣，但還是招待好兩個侄子。

結果喝酒喝的正好呢，慢慢在女桌這裏吃飯。實在是坐不開，她就趕緊拉著李錚錚吃完了，兩個人出去了。

大萬哥帶著她跟李錚錚去山上看了看，回來的時候，她拉著李錚錚洗手，大萬就先進去了，就看他在門口那裏停了三秒鐘，突然就把門推開了，怒氣沖沖的，進去對著大表哥就打起來了。

亂成了一鍋粥。

大表哥自己是斯文書生，還在那裏指教呢，“怎麽了？我說我二叔哪裏不對嗎？這房子本來技術我們家裏的。”

慢慢是真覺得斯文敗類，真多是斯文敗類。

今天的日子，能不能看在老人的份兒上，好好的過去呢？

作者有話要說：我現在依然可以說，很沒有禮貌，光是對老人這一點，就很糟糕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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